WFU

2018年11月8日

《The Tao of Wing Chun》詠春之道:詠春起源


作者:潘釔天




The Tao of Wing Chun》是一本追朔詠春拳起源的書,並解釋為何「詠春拳」是各種武術中最具殺傷力的技擊系統。在 goodreads 和 Amazon 都有超過 4.6 分的評價。

作者之一的 Danny Xuan,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印度小鎮 Kalimpong 出生,父親是中藏混血,母親是越南人,學過跆拳道、空手道、柔術,20 歲時開始學詠春拳,至今超過 40 年,他認為詠春拳有 3 個其他武術沒有的特點:

  1. 詠春拳是由女性所創的拳法(或是一種有女性特質的拳法)
  2. 詠春拳的一招不只是一招,一式不只是一式。
  3. 詠春拳是藉由練習黐手,也就是透過肢體的接觸,靈活變化詠春拳招式。

基於這些特點和他的教學方式,他相當有自信能讓男女老少,只要跟著他學詠春拳 3 個月,就能讓任何人精通詠春拳,不僅防身,還能打敗大部分的武術!


詠春拳的起源


作者根據葉問的說法,一般認為詠春拳的起源如維基百科所寫:

「清康熙年間,廣東人嚴二因事被誣告,攜女嚴詠春遠徙四川大涼山腳。詠春年滿 15 時,有當地土豪垂涎其姿色,前來逼婚。」

「大涼山白鶴觀有河南嵩山少林寺武僧出身的比丘尼,五枚師太攜詠春返山,授以武藝。詠春技成後返家擊敗土霸。」

「詠春婚後將武藝傳予夫婿梁博儔,其後梁博儔再傳予梁桂蘭,梁桂蘭再傳予黃華寶。黃華寶為棲身「紅船」之粵劇演員,與曾獲另一少林寺武僧至善禪師教授六點半棍的同袍梁二娣為伍。兩人互相切磋武藝,彼此盡得所學,技法亦互相融合。其後梁二娣將技法傳予佛山名醫梁贊。」

後來梁贊傳詠春拳給弟子陳華順,陳華順傳拳給關門弟子葉問。


詠春拳是從蛇與鶴打架衍伸的武術?


Danny Xuan 補充許多詠春拳起源的細節。他認為五枚師太在少林寺練功,發現自己的女性生理結構,不論是肌肉的爆發力、耐力、速度,或是骨骼結構,無法習慣幾乎都從男性生理結構發展而出的少林拳法。

於是她改良了部分拳法,讓女性的生理結構不再受限於少林拳法,研發出新的拳種,是詠春拳的雛形,五枚當時沒有替她自己開發出的拳法取名字,大部分的招式也沒有名稱。

網路上的影片或是有些書籍提到詠春拳起源,都會提到是五枚師太觀察蛇與鶴打架,從中學習這兩隻生物的反應與戰鬥技巧,開發出詠春拳。但我覺得「五枚師太根據女性生理結構改良少林拳法」的解釋,相對來說比較合理。


詠春拳什麼時候開始有系統性的教學?


好的距離、好的位置、好的時間,練拳時師傅常常提醒的詠春拳重點,其實也是詠春拳能發展的重點。

當清帝國滅了明帝國,不想被滿人統治的漢人開始逃亡,而雲南是逃亡者的天堂,那邊地勢起伏大(大涼山),幫派和少數民族非常多,也與鄰國相接(緬甸、寮國、越南、西藏,當時西藏還是獨立國家),龍蛇雜處,當地政府不太敢招惹民眾,在命運的巧合下,五枚師太和嚴詠春一家人逃往都選擇雲南落腳。

雲南大多數的少數民族都是母系社會,女性地位比居住在其他地區的漢人高,而她們為了抵擋外族侵略、保護資源,個性比較積極,有侵略性,而嚴詠春在當地遭土豪逼婚,可能因為她看起來不像當地人,比較容易被霸凌。

五枚師太的到來,剛好讓她在少林寺研發的拳法,有發展的空間,五枚師太發現當地女性的特質,認為當地女性能學會她這一套拳法。為了拳法更有系統性的教學,許多招式開始有固定名稱,例如詠春拳最基本的馬步「二字箝羊馬」,以雲南當地常見的動物「羊」,來作為招式的名稱。

嚴詠春為了保護自己,也加入五枚師太在雲南的「五枚師太拳法工作坊」,後來和老公梁博儔持續改良詠春拳,並成為傳給直系後代的第一人。後人就以嚴詠春之名,命名這套拳法,「詠春」。


電影「詠春」,楊紫瓊飾演嚴詠春。


雲南、母系社會、反清,就是好的距離、好的位置、好的時間,讓詠春拳的發展不受阻礙。


真正的武術(詠春拳),很少人精通。


Danny Xuan 不但對詠春拳以外的武術開砲(包括他覺得實戰技能不足的 MMA),也對各種詠春拳派提出質疑。他甚至認為詠春拳不是一種「打鬥系統」,真正的打鬥沒有規則、沒有系統,敵人的出招千變萬化,沒有一種「打鬥系統」能夠涵蓋所有的攻擊變化。

況且,許多自稱詠春拳師傅的人,打出來的詠春拳並不是最原始的詠春拳。原因是在詠春拳傳承的過程中,最高等級的拳法只有少數人掌握,只能傳給自己的家人,或挑選一個弟子傳授。大部分的人學到的詠春拳,或是其它武術,都是在推廣的過程中,故意釋放出一些低階技術,讓一般普通人學。

更不用說在這種「大部分會詠春拳的人其實根本不懂詠春拳」的現實中,各種與詠春拳相關的電影,神話詠春拳能一個打十個,但許多人學詠春拳一輩子,其實都沒學到最核心的部分。

即使是掌握核心詠春拳法的人,不一定是個實戰專家,也不一定會是個善於教學的師傅,所以學到真正詠春拳的人,也就是能將詠春拳運用在非死即傷,沒有規則,真實的戰場或戰鬥中的人數,可能非常的少。


同一套武術也有等級高低之分?


Danny Xuan 認為各種武術的起源,都是為了生存。某個社群常常必須和其他社群戰鬥,不論是為了搶資源,或是保護資源。戰鬥過程中,能贏得大多數戰役的武術會被傳承下去,而社群逐漸壯大變成村落,村落變成城邦,城邦變成國家,每個過程都讓傳承下來的武術進化,或是被淘汰。

經過殺戮的考驗,而被認為具有實戰價值的武術,掌門人為了不讓武術的核心技能被偷學,只將高階技巧傳授給有血緣關係的人,或是少數忠心的徒弟。而低階的技巧就傳授給一般民眾,當作障眼法,讓另一個武術門派的人,只能模仿低階的武術技巧。

據 Danny Xuan 的觀察,現在大部分教授詠春拳,或是在網路上常見的詠春拳教學影片中的技巧,都是低階技巧,但這並不是這些當代詠春拳師傅的問題,而是歷史與傳承的問題。


真正的武術高手幾乎都離開中國


16-18 世紀是中國傳統武術發展的高峰。後來大部分習武的人,在清末義和團事件中戰死多數,中華民國創立後不久又經歷國共內戰,武術在戰亂的情況下根本無法普及流傳。

後來 1949 年共產黨掌握整個中國大陸,嚴禁中國武術,怕人民學武術會造反,在毛澤東主導下的大躍進運動(1958-1960)和文化大革命(1966-1978),讓中國武術更加無法流傳,會武術的師父,像大多數的中國人民,不是餓死就是被舉報殺死。來得及離開中國的武術師父,逃往鄰近地區或國家,像是香港(英國)、台灣、歐美國家。

葉問因為曾擔任國民黨的軍職,共產黨掌權中國後,怕被共產黨清算,他從廣東逃到香港,並以假名申請居留權,才得以讓詠春拳在香港繼續傳承。但葉問並沒有像大部分的武術師父,會指定一名有天分的弟子,把畢生所學傳授給他,讓他繼續傳承。

李小龍是葉問的弟子中最出名的,但即使是李小龍,也沒有從葉問身上學完整套的詠春拳,更別說是傳承。李小龍以詠春拳為核心,搭配西洋劍和拳擊的腳步,改良詠春拳進攻步伐較短的缺點,發展出截拳道。

沒有葉問就沒有李小龍,沒有李小龍,大家不會知道詠春拳,也不會知道葉問。

這本書,解構傳奇。傳奇其實只是許多人的故事在同一時空交疊,在故事中將自己的專業建立「系統」的人,才會讓後世流傳。五枚師太和嚴詠春統一詠春教學語言、葉問建立詠春教學系統、李小龍以詠春為底開創截拳道,各種偶然讓每個當下都充滿瞬間、充滿現實、充滿教訓。

詠春,解構因果。不要預測任何攻擊,才不會被招式限制。不要預測敵人的因,然後想出應對的果,每個當下都是旁人眼中的斷裂,或是連續。偶然之後,詠春之道。


這本書值得讀嗎?


雖然作者 Danny Xuan 對自己的教學超有自信(給他三個月就可以協助男女老少學會詠春打敗其他武術),讓人覺得太輕佻,不過對詠春拳的起源,以及強調詠春拳的核心概念:直接、簡單、有效等背後的科學原理,很明顯地不同於其他男性所創的武術,強調力氣與速度,書中每一章節都不斷應證詠春拳是以女性的生理結構開發的武術,並詳細說明在心態上如何重新打磨詠春拳的技術。

從科學原理、概念、發力技巧,到教學方式,Danny Xuan 描述得非常有邏輯並淺顯易懂,如果已經會打小念頭,再來看這本書,從知識的角度理解詠春拳會很有收穫。

以下是 Danny Xuan 與學生黐手的影片,雖然我功力尚淺,但也看得出來是一個很會教學的師傅,透過帶手與黐手,而不是「預設情境」的攻守對練,讓學生的招式與觀念更靈活多變。




閱讀更多詠春拳文章